夏梔沒有直接回答羅夕檸的問題，而是慢慢地直起身子，註視著羅夕檸臉蛋的同時，嘴角微微揚起一抹笑容。

羅元觴在一旁敏銳地觀察到夏梔表情的微妙變化，對夏梔的脾氣非常熟悉的他，一瞬間就明白了：

“你已經知道夕檸得病的原因了？”

夏梔點點頭，自信地道：“不僅是夕檸，還有另外兩個姑娘。三人同時病倒的緣由，我已經猜得八九不離十了。現在，就差最後一步的驗證了。”

……

太醫院的太醫終於趕到，在第一時間就來到了衛蝶的房間替衛蝶診治。衛宜修的面子他們可不敢不給，光是那一品振威將軍的名號，就足以令他們抖上幾抖。

因衛宜修派去的人已經告知，此次衛蝶的病非比尋常，所以太醫院便直接派出了醫術最好的太醫，前來給衛蝶診斷治療。

太醫正給衛蝶診治，衛宜修在一旁專心致志地旁觀。雖然他認定夏梔是致使衛蝶病倒的罪魁禍首，但他並不認為，夏梔一個年紀輕輕的丫頭片子有能力治好衛蝶的病。或者說他並不放心，將自己侄女的性命交給那麽一個年輕的姑娘。

趙賢卻心不在焉。與恰恰衛宜修相反，他覺得既然一切因夏梔而起，那夏梔就肯定能夠解決一切。所以此刻看著幾名太醫，莫名覺得有些多餘。

在床邊診治的太醫是個老人，是太醫院經驗最豐富、醫術最好的太醫。有他出手，衛宜修的心馬上放了半截兒。

但之後，聽了老太醫轉身後的一番話語，他的心宛如冰凍的湖水，再度沈了下去。

“衛將軍，請恕老夫無能為力。這病太怪，來由也莫名其妙。老夫實在是，無從入手。”

衛宜修聞言，身體頓然一滯，面如死灰，眸中閃過一抹絕望。此刻，他註視著床上的衛蝶，恍如隔世，感覺極度地不真實。

又一瞬，不經意間，他的眼眶中擠出了一絲淚水，淚珠順著臉頰緩緩留下。那晶瑩的淚珠，看得一旁與衛蝶沒有什麽關系的趙府下人差點淚目。誰能想到，一貫強悍無度、馳騁沙場的衛宜修，此刻竟然落淚了！

“如果知道了致病的原因，事情有沒有轉機？”

忽然，屋外傳來一陣清脆的女聲，同時伴隨著一陣輕快的腳步聲。這道宛如清晨百靈鳥啼鳴的女聲，仿佛希望的光輝，吸引了房內所有人。

當然，也包括衛宜修。

眾人不約而同地看向門口，只見夏梔一手拿著一盒胭脂，微笑著走進房間。

“如果知道了致病的原因，能夠對癥下藥，自然就有轉機。可是……”

老太醫喃喃著，話說一半，擡頭看到說話之人，臉上瞬時閃過一抹訝異，不僅驚訝於這是道陌生的面孔，更驚訝於方才說話之人，竟是眼前這個花容月貌的姑娘。

“敢問，姑娘是何人？姑娘方才之言，是真的嗎？”

夏梔看著老太醫擺擺手：“前輩無需知曉我是何人，您只需知道，小女方才之言千真萬確，一字也不差。您若不信，可以看一看小女手中的這兩盒胭脂。”

說著，夏梔同時舉起了手上的兩盒胭脂。眾人的目光，齊刷刷地看了過去。

“這兩盒胭脂，乃近日非常暢銷的一款胭脂，名喚養顏露，為寧氏醫館所造。因其功效過人，深受黎京不少夫人小姐的喜愛。現在，請前輩仔細瞧一瞧小女手中的兩盒胭脂。”

老太醫看著夏梔認真的樣子，想來這女子應該不會是在胡編亂造，於是低頭仔細瞧了幾眼。誰知，對比地看完兩盒胭脂之後，他的臉色陡然一變。

“姑娘，能否將這兩盒胭脂交給老夫仔細一觀？”此刻老太醫眼中已經沒有絲毫輕視，只有一道專心致志的嚴肅與認真。

夏梔見此，只是微微一笑。看來老太醫已經發現了其中端倪，於是她迅速將兩盒胭脂小心地遞了上去。

老太醫興奮地接過兩盒胭脂，也顧不上道謝，迫不及待捧著兩盒胭脂觀察起來。觀察了一會兒，又轉身小跑回到床邊，在衛蝶手臂上的紫青色斑點，與兩盒胭脂間來來回回看了許久。一邊看著，一邊臉上逐漸露出了一道欣慰與狂喜。

衛宜修看著整個過程，呆呆地還沒反應過來。直至老太醫重新給衛蝶把過脈，那布滿了蒼白發須的腦袋微微上下擺動後，他才抹了抹眼淚，喜出望外地脫口而出：

“蝶兒這病，有回轉的希望了嗎？”

老太醫聽言，微微頷首回應：“有，有了。多虧這姑娘帶來的胭脂，我才能摸清這怪病的來源。衛將軍，老夫可以保證，半月之內，必定研制出治好小姐的辦法！”

衛宜修還沒從方才的絕望中脫出，一下子接受不了這突如其來的喜訊，只是目光呆呆地在衛蝶和老太醫之間來回打轉，好一會兒，才回過神來。拉著老太醫的手臂，連聲說著感謝，不住誇讚老太醫醫術高明。

老太醫擺擺手，道：“衛將軍，你這可就謝錯人了。能瞧出衛小姐的病，可不是因為老夫醫術有多麽高明，一切啊，還得歸功於這位姑娘。”說著，老太醫擡手指向了夏梔。

衛宜修扭頭看了看夏梔，眼眸冷光一閃，哼了一聲：“蝶兒的病，還不都是她害的！她出面解決，也是理所應當。要不是她，您也不用親自跑一趟，蝶兒也不會受這般苦了！”

老太醫卻是連連說道：“將軍此言差矣。老夫雖不知這中間發生了什麽，也不知將軍為何會將那姑娘指為罪魁禍首。但依老夫之見，幾位小姐染病純屬偶然，絕非人為可控。這姑娘縱有通天的本事，也沒法兒依靠人力使三位小姐染病。”

衛宜修皺了皺眉，反駁道：“可是，若這女子不是害得蝶兒染病的罪魁禍首，為何能夠拿出這幾盒胭脂？對了，還沒問過您，蝶兒這病，到底是怎麽回事？為何看了這兩盒胭脂，您就直言能夠研制出治好的蝶兒的法子？”

老太醫聞言看著夏梔，嘆了口氣：“關於這個，還是由姑娘你來說吧。老夫慚愧，連續看了三位小姐，竟沒能瞧出致病的原因。”

夏梔道：“前輩客氣，這些只是晚輩舉手之勞罷了。”繼而轉身面對著眾人，“若想知曉此病的根源，其實只需做一件事，那便是找出三位小姐的共同點與巧合之處。

此事的根源，在於三位小姐幾乎同時病倒且染上的是同一種病。一般而言，就此類事件，會有兩種情況。

第一種，人為操控所致。今日之事過於巧合，三位小姐同時得病且患同種病癥。這麽湊巧的局面，人為操控很難做到，而且沒有任何證據表明有個兇手存在。所以我認為這種情況可能性偏低。

第二種情況，自然因素，也就是俗稱的“巧合”。三位小姐存在某種共同點，這種共同點此前並沒有成為引發怪病的誘因。只是，湊巧在這趙府內，存在這種誘因。如此，三位小姐才可能這麽湊巧地同時得病，且患了同一種病。

而今日之事，正屬於後者。方才我手上的兩盒‘養顏露’，便是我所說的“共同點”——只要細心觀察不難發現，三位小姐今日都恰巧塗了‘養顏露’這款胭脂。如果我沒有猜錯，這‘養顏露’中應該含有怪病的原始誘因。

而後，塗著‘養顏露’此等‘致命之物’的三位小姐，皆應約來到趙府。而此刻，不幸之事終於發生。趙府內的某樣東西，與‘養顏露’相結合，最終引發了這怪病。”

聽著夏梔這番話，人群中，頓時有一人心存不喜，冷眼看著夏梔：

“你這話是什麽意思？三位小姐染病，難道是因為來了我趙府？那反倒，我趙賢成了罪魁禍首？”說話的正是趙賢。只見他說完後輕蔑地冷哼一聲，就瞥過頭去，似乎不想再理會夏梔這般“無理取鬧”。

不過除了趙賢之外，其餘人都全神貫註地看著夏梔，尤其是站在趙賢身後的趙立。包括衛宜修和趙立在內，無人理會趙賢。

“趙大人，我不是這個意思，您可莫要自己認了這莫須有的罪名。民女此言，只是公正客觀地闡述一個真相罷了。”夏梔也只對趙賢說了幾句，隨後也不再理睬他的冷眼，繼續說道：

“說來真是巧合中的巧合。‘養顏露’才剛剛在黎京流行起來，三位小姐就恰好都塗了這款胭脂。而能夠與‘養顏露’結合的致病誘因，又恰好存在於這趙府之中。不知各位可否有註意，趙家大堂的兩側，養著幾株特別的花草。花草中，飄出了一股特殊的香味？”

眾人皆面面相覷。這時，衛宜修沈思片刻，驚道：“姑娘所言，難道是那股格外沁人心脾的香氣？初至大堂時，我聞到了一股特別的香味，但始終說不上來那是何種香氣。難道說，那香氣就是？”

夏梔點點頭：“不錯，這香氣就是使得三位小姐染上怪病的最終原因。趙大人，你來說說吧，這種特殊的花草，你是何處得來的？”

所有人都跟著夏梔的思路，刷刷地看向趙賢。

但趙賢從方才的一刻起就再也聽不進去夏梔的任何一條言論，此刻如何能有心思給眾人解釋？

“要不，我來給大家解釋吧。”站在趙賢身後的趙立，看到父親的模樣，暗暗嘆息一聲，最終主動站了出來。

夏梔微笑著點點頭：“那就勞煩趙公子了。”

趙立連連擺手：“不麻煩，能替姑娘……不，替大家解答疑難，是趙某的榮幸。其實，趙某對此也知之不多。據趙某所知，此種花草，名為‘羅曼草’，產自西域，故也稱‘西域羅曼草’。

這‘羅曼草’，是前幾日我們趙家的一名遠方親戚從西域帶回來送給家父的。家父看這種花草聞著格外沁人心脾，便將其擺在大堂，希望給幾位小姐留下好印象。誰知道，這最終……”

趙立嘆息一聲，此刻他除了自責，其實更多的是可惜與無可奈何。在今日之事發生之前，誰能夠想到，那聞起來沁人心脾的花草，竟然會有這種危害？釀成今日的禍端，誰也沒法提前預料。

眾人皆是面色陰沈，真相戳破的一刻，大家心中既是興奮也是無奈。興奮於真相終於揭開。無奈於一些小小的巧合，最終竟會釀成那樣糟糕的結果。

“罷了，此事就這樣了結了。也別管誰對誰錯，也無需計較。如今最重要的事情，還是治好蝶兒和另外兩位小姐。”

衛宜修最先發話，其餘眾人紛紛應和。一直因夏梔而不想說話的趙賢，此刻默默地退到一旁，悄無聲息地離開房間。他似乎，已經不想在這兒繼續待下去了。

“您說這病，最快多久可以治好？”衛宜修看著老太醫問道。

老太醫思索了一會兒：“最快也要十日，最多可能要一月時間。不過一切的前提是，能拿到致病的兩樣東西。”

“那不就是這‘養顏露’，以及那‘羅曼草’的花香麽？”

“不錯。花香倒是容易，等會兒只消老夫親自去采一株研究即可，但‘養顏露’，卻是個麻煩。”

“為何麻煩？”衛宜修疑惑地問道。

這時，夏梔忽然插了一句：“恐怕是這‘養顏露’混雜了太多東西，原料難以提取吧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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